疫情下的全球旅游业：泰国的大象被释放、导游转行送外卖、各国开始救助旅游业

国内疫情态势逐渐向好，省内游、国内游正在恢复中，据文化和旅游部数据， “五一”假期前三天全国接待国内游客总人数已达8499.7万人次，实现国内旅游收入约350.6亿元。但全球旅游业仍然处于停滞状态。世界旅游理事会（WTTC）近日发布报告称，旅游业是全球受疫情冲击最为严重的行业之一。预计2020年国际旅游收入将减少3000亿—4500亿美元。报告预测，新冠肺炎疫情可能导致全球7500万名旅游业者丢掉饭碗，2020年全球旅游业GDP损失将高达2.1万亿美元。

身处国外的国人旅行社业务完全停滞，有些旅行社经不住疫情的打击已经倒闭，有些旅行社通过直播、卖保险等方式进行自救。一批导游也暂时失业，送外卖、做家教、修水管、卖特产都成为了他们的副业。与此同时，部分国家已经开始实施减免税收、提供贷款等扶持政策，帮助旅游业走向复 苏。

策划：许玥

采访、撰文：杨子怡

受国人出境游欢迎的亚洲市场在这次疫情中受到了冲击。其中，东南亚旅游业正在面临数十亿美元的亏损。国际劳工组织近日发布的报告称，东南亚14个国家约有1500万旅游从业者的工作受到了疫情的波及，其中泰国旅游业者占比最高，达到9%。

据报道，去年进入泰国的游客约有3900万，为泰国带来了超过600亿美元的收入，占该国国民收入五分之一左右。其中超过1000万游客来自中国。在武汉宣布封城后，泰国旅游业按下暂停键。中泰航班停飞，曼谷的庙宇和购物中心突然变得冷清，海滩海岛也不再拥挤。

泰国旅游局（TAT）称该国2020年的外国游客数量比2019年减少了数百万。泰历新年“宋干节”（又被称作泼水节）也因新冠疫情防控要求无限期延期，政府禁止举行任何庆祝活动。

泰国每年会吸引4000万游客来观看大象，受疫情影响，泰北数十座象园被迫关闭近日。清迈湄沙大象训练营（Macsa Elephant Camp）大象营因旅游业停滞释放了78头大象；湄登大象营（Maetang Elephant Park）也已关闭，该景区负责人称，大象营最多还能维持五到六个月。此外，平时受游客宠爱的猴子也走上街头寻找食物。

（猴子正在泰国的街道边寻找食物）

对很多中小型企业而言，疫情的冲击是灾难性的。泰国导游协会称，目前泰国有25000名旅游从业者失业。清迈一家旅行社负责人表示，两个月前刚刚雇用了45名员工，目前旅行社内只剩下13名员工，并且都是降薪待遇，“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时期。”

在旅游胜地普吉岛，除了被改造为临时医院和用于隔离观察疑似病例的酒店外，其他酒店均已关闭，当地的游船运营商无事可做，大部分旅游业者处于暂时失业状态。普吉岛一名旅游从业者称，以前一天就可以接待近1000名游客，而现在一天有200名游客已经是非常不错的状态了。“如果危机持续到年底，我必须要裁员。”

而在日本，每年春天的樱花季在今年遭遇了“寒冬”。

据统计，每年春季约有6300万游客涌向日本赏樱。但日本今年春季的樱花季活动全部取消，东京上野公园、奈良吉野山等赏樱胜地无人问津。

4月27日，日本宣布将对中国、韩国等国停发新签证并取消已发签证的限制期限延长至5月底。日本观光厅4月16日表示，1月-3月，访日外国游客的消费额预估6727亿日元（约合人民币441亿元），比去年同期减少了41.6%。这一数据仅次于“3.11”大地震时的情况。

东京以及周围的一些县3月28日起实施禁足令，民众非必要不出门。曾经人流如川的东京银座也出现了罕见的空荡街景。近日，日本的郁金香盛放，日本千叶县公园今年为了防止民众入园赏花，公园方面无奈剪掉了10万多株郁金香。

（东京涩谷路口疫情前后对比图）

4月末至5月初是日本涵盖多个节日的“黄金周”假期。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继续扩散，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近日宣布“紧急事态宣言”扩大至全国范围，持续至5月6日。他要求人们避免不必要的外出。4月27日，日本冲绳县知事在自己的推特上发文称，航空公司的预订情况显示，（黄金周）长假计划来冲绳的有6万多人”，呼吁大家取消旅游计划；北海道函馆市决定从29日起，关闭当地的旅游胜地五稜郭公园。

东京奥运会的延期使得日本旅游业再受打击，从前火爆的民宿市场也变得冷清，多位在日本从事民宿经营的国人表示，自一月末至今几乎是零订单零收入的状态。同时，大量投资者也在退出日本民宿行业。

欧洲市场也在这次疫情中受到了较大的冲击。疫情下，欧洲著名的旅游景点不再是游人如织。威尼斯不再像往常一样拥挤，连河道都变得清澈；米兰大教堂的鸽子没有人喂；卢浮宫门前也不见往日排队的游客……

（卢浮宫疫情前后对比图）

据报道，欧洲有1010万旅游业者或将失业，行业产值预计损失近5520亿美元。欧盟于当地时间4月8日宣布将继续限制赴欧“非必要旅行”，3月中旬开始实施的限令将延长至5月5日。欧盟表示，自“封盟令”实施以来，赴欧盟国家的航班、铁路、公路以及邮轮等交通运输的客运量几乎为零，航空运输也主要用于运送必要货物和撤离各国滞留海外的公民。

（威尼斯广场疫情前后对比图）

欧洲各国的旅游从业者原本期待复活节假期能够带来一些复苏的信号，但多国禁止了一系列复活节庆祝活动，并且继续维持现有的旅行限制。欧盟估计，疫情将使酒店和餐馆的收入减少一半，旅行社将损失多达70％收入，而邮轮公司和航空公司将损失多达90％的收入。

西班牙旅游协会预测，西班牙旅游业收入全年预计损失550亿欧元，同比下降32.4%。葡萄牙旅游业联合会表示，该国旅游企业3月的平均销售收入下降了40%—50%，预计未来两个月，九成以上旅游企业可能出现“零销售额”。法国国际广播电台的报道称，因众多航班、旅游、住宿等预订取消，法国旅游业损失可能高达400亿欧元。

在27日举行的欧盟旅游部长视频会议中，部分国家提出逐步开放旅游限制，意大利表示已开始布局并推动国内旅游市场发展。但这一提议引起争议，德国外交部长海科·马斯（Heiko Maas）警告说，欧洲国家急于为游客重新开放，但目前非常危险。他表示，欧洲各国应尽可能负责任地开放旅行限制。

境外旅行社业务也进入全面暂停阶段。来自意大利、沙特阿拉伯、德国、美国的多位旅行社老板表示，自一月末起至今公司一直处于零订单和停业状态。

大批带境外旅游团的导游在疫情中暂时失业。许多导游因停业时间过长，选择打临时工，通过送外卖、做家教、修水管来贴补家用。

1月底，武汉封城后，小婷（化名）觉得“完蛋了，这次和SARS期间一样，又要放很久的假。”

小婷是一名来自中国台湾的导游，平时主要带欧洲旅游团线路。二月中旬，她带了一个德国团，此后便再也没有工作可做。

“我每天在家睡到自然醒，看电视，发呆。很多地方出入有限制，我也不太想出门。”小婷说。

小婷是职业领队，平时一个月发两次团，春节高峰期能挣到三万人民币。但从2月中旬开始到现在，小婷一直是零收入状态。小婷说，身边的导游朋友有的在送外卖，有的在做家教，有的在工地打临时工，大家都需要赚钱养家糊口，需要还房贷车贷。“今年估计没有任何机会去带团了。再休息一个月看看，我这个年纪能找什么样的工作。”

她介绍，目前中国台湾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旅行社已经倒闭，很多员工在放无薪假，而且这只是一个开始。

据了解，中国台湾于3月19日宣布将暂停旅行社出入境旅游团至4月30日。多家旅行社进入崩盘时刻。其中雄狮旅游原本1个月的营收约有27亿元（新台币），但未来1个半月的营收将归零。可乐旅游统计至4月30日前取消出发包含团体旅游、自由行、机票、订房的订单，初估营收损失约达50亿元。

意大利作为对欧洲旅游业贡献最大的国家之一，在此次疫情中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数据显示，意大利旅游消费下降了96%，酒店入住率跌至4%，为历史最低水平。4月27日，意大利国家旅游局表示，自疫情爆发以来，外国游客赴意旅游消费较去年同期收入减少了近200亿欧元，而短期内意大利还无法开放国际旅游。

王琦是意大利环意国际旅行社的一名导游，目前在罗马做散客游接待工作。一月末开始至今，他便没有接待过游客。

他还记得最后一次带团是在一月底，那天他照往常一样接待来罗马游玩的客人，带着他们走了经典的“罗马假日”线路。从威尼斯广场出发，到“真理之口”，再到万神殿，最终在西班牙广场结束当日旅行。那时的罗马一如往常，游人如织。王琦也没有预料到自己居住生活近五年的意大利会在短短几个月里成为疫情最严重的国家之一。

在家的几个月里，王琦一边为公司做旅游目的地直播，一边上网课。他报名了罗马大学的生物学在职学位，打算借这个机会再充充电。

意大利环意国际旅行社创始人张环认为，商务团可能会在9月恢复，但意大利自由行可能要在明年春节才能恢复。

意大利文化遗产和旅游部长达里奥·弗朗切斯基尼（Dario Franceschini）称，意大利旅游业将以最谨慎的态度，在确保最大安全性的情况下重启。

路飞（化名）在德国与朋友开了一家旅行社，专门做商务和私人订制游线路。三月份旅行社取消了直至六月所有的团，其中有工厂考察团、会议团等。“目前有一些九月份的会议团已经在预约中，但都还没有确定下来，还要看疫情发展的态势。”路飞介绍，身边一批导游朋友都在做副业，“我了解到的有送披萨外卖、卖口罩、成立包工队修水管修暖气拆墙的，做什么都有，也有旅行社目前在卖保险维持运作。”路飞说，目前的资金状况还能维持一年左右的运作。

负责东南亚市场采购的王坤（化名）说，目前东南亚旅游市场全盘停滞。身边许多旅游从业者都在失业状态，有些去做了微商代购，卖一些特产，比如乳胶枕、水果、燕窝等。

在美国的旅游从业者张军（化名）称，二月初国内团全部暂停之后，本以为等到国内疫情控制下来后市场就会恢复，没想到现在全世界都处于停滞状态。“我了解到的情况是美国没有一家旅行社在做八月前的行程，今年上半年一定会很惨了。”

在沙特阿拉伯，申继博经营了一家旅行社，专门做公商务接待业务。“如果一年内还不能恢复，我可能也要寻找其他路子了。说实话我感觉国人对出境游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失去兴趣的。”申继博目前在帮国内口罩工厂寻找一些熔喷布资源，此外，他也在微信建了一个华人群，帮助因签证问题滞留沙特的华人沟通。“我是小成本生意，目前损失不到十万，但越往后拖只会越来越差。”申继博介绍，在沙特开办企业需要本地担保人，因此支付担保人费用也是一大块开销。

疫情下已经有一批旅行社倒闭，而另外一批旅行社正在进行自救。他们通过直播、培训、升级产品等方式维持运转。同时，许多国家也已经出台针对旅游中小企业的扶持政策，帮助旅游从业者渡过危机。

罗马时间下午14点。王琦把自己所有的徒步装备拿出来，铺在地上。随后，他又在阳台上搭了一顶帐篷，直播马上就要开始。

“测试测试，现在是意大利时间14点，今天我的人设是‘拥有有趣灵魂的学霸导游’，我打算带大家去意大利多洛米蒂山看一看！”

（王琦在自家阳台上搭的帐篷）

（王琦在帐篷里讲解徒步线路）

（王琦在阳台上讲解锁扣使用方法）

王琦在直播中给大家介绍了意大利著名徒步线路多洛米蒂的攻略，展示了他自己拍的风景照。许多网友留言表示疫情后一定要跟着“学霸导游”去走一走。

近期以来，意大利环意国际旅行社推出多场目的地直播，包括意大利多洛米蒂徒步玩法、意大利美食等内容。该公司创始人张环介绍，除了直播外，目前公司也在做产品升级，如将意大利研学游搬到线上进行、升级城际一日游的产品定制等。同时，公司也在给员工做意大利语培训。

张环表示，意大利当地也给中小企业有一些税收上有的优惠。此外，意大利政府于3月初紧急拨款36亿欧元，并颁布首个针对疫情严重地区的抗疫法案，用以支持经济发展，重点扶持受重创的旅游业，同时向陷入困境的意大利航空公司提供支持。

欧盟各成员国在之前均已同意设立一项复苏基金，该基金针对欧盟各国受影响最严重的行业和地区。欧盟各国旅游部长曾呼吁，在欧盟复苏计划中大力支持旅游业。

在美国，张军所在的旅行社也在进行自救。据他介绍，目前旅行社首先在维持网站、微信微博的宣传工作，其次也在进行产品升级定制，如芝加哥深度游、小众游线路开发等。同时，张军也提到近期在为国内一些旅行社做目的地培训，讲解北美购物、游玩的相关状况，目前已经做了近五场线上培训。

最近，张军所在的旅行社也在申请美国面向中小企业的拨款。他介绍，美国政府近期面向中小企业发放了一批款项，如果能够申请到，便可以维持两个月左右的员工工资，并且这笔款项不用归还。上个月美国国会通过的2万亿美元救援计划中，包括3500亿面向中小企业的补助。4月21日，美国政府拟再发放近5000亿美元的款项用于救助小企业和医院。张军说，目前已经在申请第二波补助计划，但还未收到回复。

路飞介绍，德国政府目前也有采取一系列扶持政策，包括延迟交税、房租补贴等。德国在上个月推出中小企业补助政策，路飞也有申请。“目前员工薪资降到原来的70%左右，其中的60%由德国政府出。同时政府也有给到70%的房租补贴。所以目前来说压力不算太大。”据了解，德国政府同时呼吁因疫情而无法出行的游客，尽量不要提出索赔或退还现金的要求，而是接受旅游承办方的“债券”。

在其他国家，政府也有出台如减税、贷款、互助基金等相关补助政策。

泰国政府采取了包括减税、银行信贷优惠等措施来拯救旅游业；英国政府近日宣布一项新计划称，小型旅游企业可申请最高达50000英镑的贷款；马来西亚通过发放旅游电子优惠券、免除酒店服务税、减免个人所得税等多种激励措施促进当地旅游业发展；法国政府设立了总额为10亿欧元的团结互助基金，符合要求的旅游业中小企业或个体经营者均可申请人均1500欧元的补助，对于受疫情影响严重的零售、餐饮等企业视情免除电费、煤气费及房租等。

近日外媒报道，航班搜索数据显示人们还是非常渴望出国旅行，大家对下半年的长线旅行很感兴趣，热门目的地包括法国、意大利、日本、西班牙和韩国。业内人士称，航班搜索数据表示出人们的出游愿望强烈，因此一旦解除旅行限制，旅游市场会迅速恢复。

张军认为，现在的旅游市场可以说是暂停状态，但这个市场会一直在。“这次疫情是一个暂时性的挑战，市场迟早是要‘解冻’的，游客还是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