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加速了传统景区的退化。
黄译洁看到家乡张家界,一个 以旅游为支柱产业的城市,疫情后却像一座空城,游客寥寥。
即使是世界级的奇山丽水,也需要多元的文化旅游产品来吸引游客,让他们走进和了解一个真正的“国际张”。黄译洁想建造一个理想村,倚靠家乡的山水,让更多人俯下身感受土地。这就是阿卡普的初心。
阿卡普所在的村庄有一处荒废的水电站,连同周遭「沉默」的村落,还有潮涨潮落的自然风景。这里距离张家界市区20分钟的车程,图为前往akapu所在的村庄。
村庄里最有标志性的建筑就是花岩水电站,修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位于张家界龙盘岗村茅岩河河段,总占地一百五十二亩,是张家界重要的水电站之一。
阿卡普akapu,在张家界土家族人语言中意为“花岩”。黄译洁和伙伴们,这个平均年龄不超过35岁的团队,正在这里进行着乡村生活方式的实验,以主理人驻村的方式,通过策展、艺术、土家美食,重振乡野生活。
他们试着通过自己的探索,相信青年终奔向乡野。
01
阿卡普
链接有趣的人
花岩水电站所在地风景
阿卡普不是真正的村名,而是团队虚拟出来的名字,就像乌托邦。
阿卡普所在的张家界龙盘岗村,位于城郊,距离张家界市区只有二十多分钟车程。
那里曾是花岩水电站,修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2019年底关停。山水之间,巨大的前苏联机器安静地遗留在空荡的厂房内,沉淀着一代人的集体记忆,也成了如今的隐世小地。
隐匿在山水间的水电站
相比深山乡野,黄译洁隐约看到,疫情后,乡村文旅的角色已从乡村度假转变为城乡互补。城乡关系从“割裂”转变为“相辅相成”。无论是客人出行的便捷性、人才吸引度,还是实验和世俗生活的平衡感,城郊产品都更轻盈。疲于城市内卷的黄译洁一直在家乡找地方进行乡村实验。
界上花
比黄译洁更早看到这个村子的是界上花和乡村澄哥。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张家界人,从事了十多年扶贫助农、新媒体营销、抖音带货等工作。界上花是这里有名的莓茶姑娘,“张家界莓茶小镇”茅岩河镇的旅游宣传照上正在采莓茶的姑娘就是界上花。
阿卡普所在地航拍风景
两人一直想找一个固定的据点,作为非遗手作和农产品集中对外平台。直到一次在飞机起飞和降落前,俯瞰到了水电站。按图索骥,来到了龙盘岗村,租下了沿河的大约一百多亩的山林和房子。但两人都没想好具体怎么做。
“总不能做成农家乐吧?”澄哥问,“上哪里找厉害的人?”
“或许可以问问灿迪(黄译洁的微信名)?”界上花知道有这么个老乡,一直在从事文化艺术领域的工作,也对乡村很有情意。
黄译洁为阿卡普做规划
很快,一顿联络,他俩把黄译洁接到了龙盘岗村。有过在黄昏的水电站边凝视的经历,黄译洁就此出了个构想规划,并邀请艺术界的朋友加入。
改造前后对比图
界上花租下的房子被规划为将来的土家饮食文化中心和乡野文化艺术园区。
那是去年8月。
乡村可以链接到你想见的人,这让界上花、乡村澄哥和黄译洁都觉得很奇妙。
02
村部
外来年轻人的第一站
阿卡普真正发声在今年3月。
人们看到,在“地上最高绝境” (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赞词) 的张家界景区旁,有一个挨着水电站的村子,村里有一栋看似普通的矮房子,年轻人在里面喝咖啡,开会。天气好的时候,支一顶天幕,喝着张家界本地的高山莓茶。或者卧坐,平躺着就能看到不远处重叠山峦。
上图为小院全景;下图为土灶台
事实上,它的确很普通。大门、竹亭、灶台、院里小路用的就是旁边的竹子,不远处河里的石头。
上图为用柴房改造的茶室;下图为保留的土家族老物件
旁边的土家茶室更是保留了土家族的传统柴房,没一点花俏。还有一间卧室,温馨舒适。
这是阿卡普最先对外的功能区:村部。确切来说,更像是村落聚集地,是和“阿卡普社区度假”这个概念相呼应的社区中心。
既然是“社区”,人就是关键元素。阿卡普团队认为,一个地方要发展,人始终是最重要的。非要说有什么顶层设计,他们希望做三件事情:人、事、风物。
村民来串门
村部像一个联络点,村里1200多人可以大大方方地了解到这些外来人是谁,要来这里做什么。中国乡村,领土意识和界限感表现得尤为突出。这本没什么错,外来人进村,本应有礼有节地巧妙处置。
内部办公区
而村部,就是外来年轻人和村里发生关系的第一站。
村部所在的房子是村里守山人龚大姐的。称她大姐,其实已是奶奶。除了这座房子,她还有农场和养殖场,只不过都已闲置。团队成员很喜欢听大姐讲村里的故事,常去看她,带着水果,聊着聊着就租下了她住的房子。阿卡普团队给她在村部旁留了一间房,龚大姐说不好,自己住别处去了。
龚大姐
现在,龚大姐是阿卡普的房东,她喜欢这些年轻人,把储存化肥的地方也提供出来,即将被改造成乡村公益图书馆。而龚大姐自己也成了阿卡普的雇员,负责村部的保洁。
03
乡村建设
说到底是人心的建设
村里来了志趣相投的年轻人
有了村部,继而成立了村委会。黄译洁是“村长”,界上花是“村花”,乡村澄哥是“村支书”,另外还有他们邀请来的在不同城市生活工作却有着共同情怀的伙伴们。
根据实际情况,及时调整方向
由于黄译洁一直从事文化艺术类的工作,艺术家驻村,或者说艺术改变乡村,是最先被想到的方式,也是阿卡普一开始的方向。尽管不缺这方面的资源和经验,黄译洁很快发现,艺术和村民的生活实在太远了。如果要在乡村和当地人事物融入,一定是生活方式的影响,然后再是艺术。
“我们去过国内外的大地艺术节,也研究别人的案例,都是很好的探索,但未必是最好的方式。 艺术的确可以引人思考,但村民看不懂。观众也多是城里人,和乡村关系不大。” 阿卡普团队调转方向。
村里的老人收到鲜花
今年三八妇女节,阿卡普团队在村部大广场给村里妇女们送花。
和国内多数乡村相似,龙盘岗村也多为老人和留守儿童,老人卖柚子橙子为生。一辈子都没收到过鲜花的村里妇女既感动又羞涩的表情被抓拍了下来。
六一儿童节,老人孩子都来看电影
六一儿童节,阿卡普团队在村部广场上为儿童放电影,老人们也来了。活动说不上新潮洋气,但村里的“气”被聚了起来。
村民就是这样一种人, 你对他们好,在他们心里就放大了十倍; 当然,有点坏话或者八卦,也会以倍速流传。后来阿卡普团队造房子,工人就是村民;天天在家门口听音乐 (据说品位很不错,有时还有交响乐) 的隔壁大妈招呼着阿卡普团队把车停她家院子里。
听村民讲述自己的感受
乡村建设,说到底是人心的建设。
也是这两次朴素的活动,阿卡普团队也发现,如果每次都要自己来组织张罗,既消耗又局限。于是,“乡村主理人”计划应运而生,本月即将正式对外招募。
阿卡普不乏能工巧手,碍于村民们没有经营意识。招募的主理人驻村体验的同时,通过自己的专长,帮助村民整合营销,为乡村创收。到年底,阿卡普还会让村民来选举年度主理人,以经济价值来评判每一次的活动。
04
乡村是治愈
也是一地鸡毛
阿卡普整体规划
先做小的事。 比起大干一场,阿卡普的切入点的确很小,规划也是。考虑到资金,整个过程被切分成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由是完成村部、营地和乡村餐厅的建设;接下来两个阶段他们将陆续丰富住宿、研学等业态和内容,最终构建一个全新的乡野人文度假场景。
光是水源保护就是个大命题
但这可能还会面临调整,因为阿卡普本身就是个“实验”项目。没有雄厚资金,没有流量大咖,没有强硬背景,但该走的路还得走,危房改建、森林、路面、水源保护、化粪池问题统统要面对。
“我们一开始也雄心勃勃地研究了很多案例, 但每个项目的打法都因为在地风物、政策、人文、村民意愿的不同而不同。与其花力气分析文本,总结借鉴,不如自己积极探索。”村长黄译洁觉得,这才是乡村建设有趣的地方。
带着孩子在村里生活并非只有美好
而乡村,从来也不全是“没有压力,不会焦虑”的天堂。也有一地鸡毛。
“我原本想得很美好,带着孩子生活在田园。但事实并非如此。”黄译洁高中留学澳大利亚,后来在厦门工作,有个快2岁的孩子。
“你会发现,带着这样的小小孩是没法专心工作的。而孩子也没法这么快认同这里是他的家。”黄译洁说,因为有些早教课在厦门,他们定期还得两头跑。
村里的饮食
不仅如此,“乡村振兴”口号喊了这么多年,城市孩子想要进入的乡村,不是“鸡犬相闻”。通过团队成员真实的居住体验,他们发现,因为缺少在城市里已经习惯的早C(咖啡)晚A(酒精)的生活方式,真正长期能扎根在农村的年轻人屈指可数。
小院没有城市的繁华,但有绝美的晚霞
通过这样的反馈,阿卡普团队适时调整策略,也是上面所说“乡村主理人计划”的成因之一。 每一期的主理人来住一段时间,而不是天天待着。
05
如果你喜欢乡村
要不要去阿卡普?
当地风景
阿卡普团队的发起者们作为张家界的原著居民,当他们亲眼所见这个完全靠旅游拉动的城市在疫情后如此脆弱时,心有遗憾。疫情也将传统旅游的症结无情暴露,只有山水和住宿的景点式旅游已经不符合现代人的需求,有人的社区才是精神寄托。
村长黄译洁喜欢段义孚的《恋地情结》,里面说过一个观点,“原始的大自然和荒野才是与人造的城市相对的一方,而不是乡村。 乡村是去平衡城市和荒野两个极端的理想中间景观。”
乡村的土壤可以包容很多,当乡村保留城市不可替代的生活场景,又融入建筑、艺术、人文等城市内容,乡村会变得更有趣。
“不管元宇宙怎么发展,人与人面对面的真实联结无法取代,我们从露营营地的火爆就可窥见一斑。”这也无形中成了阿卡普村民们的价值观。
阿卡普从一开始就是精神村落,很容易被问道“你们是在向碧山、浮梁致敬吗?”“你们是要进入艺术文旅这个赛道吗?”
对阿卡普团队来说,好的文旅项目之所以个个独特,是因为所在土地本身就是多姿多彩的,再叠加上有意思的人,发酵成了现代年轻人的打卡地。而阿卡普,就是阿卡普。
阿卡普也在招募同样喜欢乡村,喜欢和人打交道、对城乡大命题感兴趣的年轻人。
“无所谓是否本地人,比起一份漂亮的工作履历,认知和精神消费更重要。我很看重你在关注什么,你在思考什么,你对未来职业规划和生活图景是什么样的。”这是村长的招募需求。
感谢黄译洁、界上花接受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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