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飞：假日旅游的悖论 | 凤凰旅游专栏

每逢长假，我们经常会听到两种讯息。一是景区门票又要上涨，一是景区游客人山人海。头一年还在愤慨景区里人挤人，第二年又一如既往的加入热门景区的旅游大军。依照经济学最基本的需求曲线，在供给不变的情况下，价格上涨会导致需求下降，更何况近些年来，随着各地新景区的不断开发，市场上旅游景区的供给在持续增长。那么，为什么会出现如此的悖论呢？

我们首先从旅游景区的门票价格谈起。国内旅游景区的门票价格之高一直为舆论所诟病，中国社科院旅游研究中心最新报告显示，国内5A级景区平均票价已达112元，最高的达到450元。为什么景区门票价格一涨再涨，游客量却不降反升？

第一，理论上讲，这是由需求价格弹性所决定的。需求价格弹性是指需求对价格变动的反应程度，具体到旅游业，就是旅游者对景区票价上涨的敏感程度。理论表明，消费者对知名度高、具有一定垄断性的产品的需求价格弹性较小，即此类产品的价格上涨不会导致需求的相应下降。

5A级景区往往知名度较高，而且很多都是世界自然遗产或文化遗产，在资源禀赋上具有独一无二的价值，比如长城、布达拉宫、神农架等。同时，景区产品不同于一般工业产品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消费者评估的是其相对价格而非绝对价格。比如游客千里迢迢慕名来到布达拉宫，眼见着门票价格又上涨了，但相对其来此一趟的交通成本和时间成本，而且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来，门票涨一些也就只能承受了。

第二，旅游需求是由客观动机和主观动机决定的。客观动机包括可自由支配收入和闲暇时间。三十多年的改革开放使得相当多的国人具有可供旅游的可自由支配收入，2014年我国的人均GDP已经达到7500美元；同时，国家推行的长假制度，也为居民出游提供了闲暇时间。主观动机上看，随着社会的转型、工作生活节奏的加快，人们对工作生活之外的第二空间的追求越来越强烈，就像春运再挤也要回家一样，长假再堵也要出门，所以中国出现了两个“信仰”——回家过年的信仰和长假出游的信仰。

第三，我们有全世界最大的人口基数和全球最大的国内旅游市场。2014年我国国内旅游人数达到36.3亿人次，同比增长11.4%，预计2020年有望达到60亿人次。联合国人口基金会预测2020年全世界人口是76亿，届时中国国内旅游目的地会接待相当于全球八成人口的国内旅游者（人次）。这样的规模是任何一个国家旅游景区不可能遇到的，美国的国家公园景区无法想象排着长队购票进门的场景。

那么，是不是有如此庞大的需求，旅游景区就可以和应该任性涨价了呢？这就要看我们如何看待旅游景区这个产品的。如果我们把旅游景区看做是商品，那么商品定价就应该遵循市场规律，即价格是供给和需求的平衡，需求旺盛，价格就有上涨的空间。但景区是不是商品呢？商品具有私人属性，显然除了类似主题乐园之类的人造景观之外，我国的自然和人文景观都不是商品，而是准公共产品，因为景区得以存在的资源如山水文物是全民所有的。

公共产品由财政支付，财政来源于税收，税收又来源于纳税人，所以公共产品应该免费。而准公共产品应该低收费，收费的依据是该产品引入了非财政性的外部投资。对于景区而言，这种外部投资包括景区内的各种旅游基础设施和配套设施，但如果这种外部投资高了，低收费就包不住，涨价就顺势而为了。国内很多旅游景区涨价的一个重要理由就是景区的各项旅游基础设施和配套设施投资增加，运营成本高企。

那么，我们的旅游景区是不是需要这么高的外部投资呢？我以为不尽然。我认为造成国内旅游景区门票价格高企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外部投资过度。国内很多景区打着提升游客体验价值的旗号在景区内大兴土木，有山就想着要建索道，入口一定要建大广场，游步道一定要水泥化，历史古迹都要就地复原。其实游客真正需要的是原生态的体验，是真历史的沧桑，不要太多的人工痕迹，要设施的少而精。美国的很多国家级的旅游景区外部投资就非常少，景区里像样的建筑就是游客中心和厕所，大门就是一块牌子，游步道就是土路，上山索道极其少见（主要用于冬季滑雪），游客在攀登中体味乐趣，在原生中感受自然。景区的外部投资少，价格自然就低。

那么，作为准公共产品的旅游景区如果实行低价格，如何面对汹涌而来的客流呢？途径在于两个：一是门票限售预售，一是分散休假。无论是自然景区还是人文景区，都有一个环境容量，人太多不仅会降低游览体验，还会对资源造成破坏。因此景区的每日门票销售应该有个上限，那如何避免游客空来一场临门而不得入，就需要预售，比如在网上提前销售。

同时，国家应加强落实带薪休假制度。从目前世界各国通行情况看，休假体系主要由三部分构成：法定节假日、职工带薪年休假、周休日。我国目前的法定节假日和周休日不算少，接近世界平均水平，但职工带薪年休与世界平均天数有较大差距，导致我国职工总体休假水平明显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因此落实带薪休假制度，分散休假，可以很大程度上缓解集中长假的需求瓶颈。

（本文作者 李志飞 美国北亚利桑那大学地理、规划与旅游学系访问学者，湖北大学旅游学教授，博士 /特别声明：本文为凤凰旅游独家原创稿，如转载、引用，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