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秋天的印象

（序）

走过多地方，看过许多风景。

我相信池一个人的心灵与他所面对的风景相感通（退心与景会）时，他能够在看到自己。心灵是风景的倒影。看风景，看到最后，人面对的其实是他自己。

（一）

对江南水乡最初的印象，是从看了画家吴冠中的江南写意画开始有的。一叶泊舟，一弯小桥，一角黑瓦白墙，抑或一抹柳绿，几点桃红，吴冠中用淡淡几笔就勾勒出江南水乡清新、闲淡的风景，从那些画面的风景后面，我好象真的触摸到了江南柔柔的水那独有气息。江南水乡给我的最初印象，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在心里头堆积沉淀下来。从此，水乡在我的印象里，自始自终都浸透着一种明亮的银灰色。秘得郁达夫在他的散文《故都的秋》里深情地写过：“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秋天，不管在哪里都不是一个喧哗的季节，而每个地方的秋天又都不是一样的，就像我迷恋北国那斑斓的秋天的色彩，还有温和的秋阳下童话般洁白耀眼的白桦林一样，我也喜欢江南水乡乌镇水彩画般的秋天。秋天在乌镇，连手上的香烟飘起的烟雾也特别的蓝。乌镇的秋天是那种散发着淡淡的水果芬芳气息的秋天。

（二）

清晨，牛乳般的晨晖流动如烟，风像微凉的水清洗着葡萄，阳光暖暖地流泻，宁静、温和、洋溢的诗情触手可及。哗，哗，哗……船橹的划水声，秋天的水声，在下一个梦里或霁回忆里，这声音是如歌的行板。

午后，高高在老树依旧静静掩住一院幽寂，树影投射在老墙灰瓦上，仿佛水中的藻影，参差披拂，动中寓静，而且有着微妙的色彩变化，而我仍想悄悄步入画里，问询那深掩的重门，看其中有多少灰尘，封存着多少生活的足迹，收藏过多少往日的足音。

傍晚，夕阳的余晖洒落的老宅的小门楼上，使人感受一种亲切、温馨、怀旧的情愫。紧闭的两扇老门，像关着一个家族的变迁史，让我联想到门里曾经发生过多少悲欢离合的人生故事。而时间和人生，像水阁前的流水一样，似乎重又变得缓慢下来。

(三)

青石的街道向晚了，烟火气从每扇亮灯的窗后透出，声音开始稀疏下去。是有月光的夜，昏黄的路灯周围笼罩着一层光晕，青石路面倒映着月光，愈发显得青了，而老房子的屋顶瓦片一棱一棱也泛着青色的光。在乌镇这样的寂寞的秋天晚上，我反复地听蔡琴的老歌，平和而深沉的女中音，收敛的气氛,干净的音色,一如这秋天夜,让人容易把握,很暖和,很怀旧,那感觉像是在秋天落叶满地的深巷里遇到故人,像上起风时的木阁楼上一盏如豆的灯火。歌声是回忆的炉火。

风走过，月凉。我握过笔的手指上残留着乌镇秋夜的味道。夜的手掌将月光揉碎，均匀地筛落在每一片叶子上，月光是银白的一片一片的了。一个人在柔缓流动的夜色中，一个人是否可以从一片江南的月光里看到他自己的童年时光？

在乌镇看着仲秋时节分外明亮的月亮照在缓缓的水流、静静的小桥上，思念和回忆的愉悦涌满了心头。

（四）

老宅的庭院中，淡黄的桂花寂寂地开了又落了，花落满怀，暗香盈袖。花语像云豆角一样绵密，花语可以解秋，那香气中或许有着某种形外之音，让人难以把握。秋意愈浓，怀中茶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