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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羌:还原真实的羌族文化


来源:国家地理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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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篇讲述羌族事迹的文章,以图文结合的形式来呈现作者十几年的寻羌之旅中所见、所闻,介绍各地羌村民众生活与沟中的文化、传说。这不只为了纪念过去,更为让大家了解羌族的历史、民俗风情、及文化艺术的独特之处

真实的羌:与世隔绝的村寨     

松潘小姓沟埃期村是最偏远的一个羌族山沟村寨。埃期村是毛老师(毛明军,藏名克木杰)的家乡,他是我在羌族地区最早认得的朋友之一。     

我到达到达毛老师家已是晚上十一点了。我被安排睡在一个小房间。第二天早晨醒来,一张开眼,面前的景象却让我愣住了——我见到的是,天花板上贴的台湾青春偶像林志颖的大幅海报。我感到失望、荒谬,又觉得好笑。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朗绰的房间,朗绰是毛老师的妹妹,那年只有12岁,与台湾、大陆、香港许多小女孩一样崇拜影星偶像。  

这一带是羌族聚落的西北极限,与其相邻的热务沟居住的都是藏族,因此当地羌民深受藏族文化影响。70岁的龙波(右一)和54岁的龙波泽里都是小姓沟的羌民,他们身上穿的就是类似藏族大衣的传统服饰。

杜杰是毛老师的父亲,我一般称他“阿各”(叔叔)。我们常常坐卧在火塘边,与村民们的谈话。毛老师的妈妈热米是独生女,杜杰由邻近热务沟来上门,也就是入赘的意思。热务沟的村民都是藏族,像他这样由热务沟来上门的藏族在埃期沟有好几个。我曾经问过他一个笨问题:你是藏族,为什么会到羌族地方来上门?他的回答是,从前他不知道自己是藏族。他的村子属于“羊部落”,许多人病了,他逃出来,逃到这也是“羊部落”的埃期沟白花寨。后来我逐渐了解,我们所关注的“民族”认同与区分,过去在这儿并不存在或并不重要。     

在这儿,重要的是佛教教派的认同与区分,特别是黑教(苯教)与黄教。人们以汉话说的“羊部落”,本地话说就是“察合”;经轮逆时针转,六字真言为“嗡嘛智么耶萨理嘟”,所以又称“嘛智”。“牛部落”本地话称“博合”,经轮顺时针转,六字真言为“嗡嘛呢呗咪吽”,又称“嘛尼”。前者是黑教,后者是黄教。     

我每次到埃期沟都住在杜杰家。他平日事不多,做得最多的事可能是敬菩萨。以前,祭山神可凝聚群众,并藉以强调大家共有的资源领域与界线,一个寨子有一个寨子的地盘,一条沟有一条沟的地盘,山神便是这些地盘界线的维护者。现在,大家都认为广大山区是“国家公共财产”,没有哪个地方的人可以据为私有,所以山神愈来愈没人认真地祭了。  

带毒的女人——前来参加婚礼的羌族女人聚在屋里等待仪式开始。在羌民的认识里,家庭与家族是以男性成员为核心的,因此,女人不论是由外面嫁进来的,或将要嫁到外面去的,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外人”。羌族的女人不能上山参加祭神树林或祭山的仪式,因为怕“污”了神明,而女子身上系的绣花腰带则被认为可以消解女人身上的毒与魔。  

羌在汉藏之间:无毒不成寨     

在羌族村寨中流传一个谚语,“无毒不成寨”。一个本地老人讲述了关于“毒药猫”的故事。毒药猫是一种有毒、有巫术的人,通常是女人。她们就在寨子里,白天与一般人无异,但到了晚上就会变成各种动物,外出害人、吃人。寨子里有个女人是毒药猫,她丈夫知道。一天晚上她从外面回来,先甩了一只人手进来,她丈夫就把那手藏起来。那毒药猫从窗子爬进来,找不到那手,又怕天亮她变不回来,只好算了。第二天这丈夫就准备一桌酒菜,把她爱人的兄弟们请来。     

吃到一半,他把那手臂拿出来,说,你们的姐姐是毒药猫,我不要她了,你们领回去罢。这几个兄弟就只好把姐姐带回去。他们走在半路遇到一条河,这几个兄弟对那毒药猫说,姐姐你那么厉害,能不能将这条大河拦腰截断,让我们过河呢?那姐姐就用手对江中向左右各推拍了三次,两头的河水就被阻隔,中间让出一条通路。他们过河以后,兄弟们又问姐姐,你可不可以把你身上的毒在这条河中洗干净?那毒药猫说,可以,只不过我如果把毒彻底洗干净的话,那人类每天就会死三次、活三次。因此她下了河去,但没把毒完全洗掉。所以现在毒药猫还是有毒;人也每天只死一次、活一次,就是晚上睡觉、早晨起床。  

代代相传?42岁的杨忠平手里拿着师傅传给他的小鼓和法铃等法器。他16岁起先后跟随三位老端公学习传统法术,现在已经颇有名气。“端公”羌语称作“释比”,是巫师的意思。羌族没有文字,历史的传承主要依赖端公诵唱史诗。1950年后, “宗教”逐渐没落,庙宇被毁,端公施法被禁止,到80年代,会说唱经文的端公所剩无几。这些本土文化的记忆者与传述者的减少,加速了本土文化的衰落。

这个传说似乎表现了人世间不能没有“毒药猫”。村寨生活从来不怡然舒适,由于资源竞争过于激烈,各个村寨间彼此打得很凶,所以过去村寨民众对外界十分畏惧。而毒药猫则是人们的想象与创造——创造一个内部敌人作为代罪羔羊,来化解群体内部的紧张关系,这是人类凝聚“我群”的惯用伎俩,这个用来凝聚“我群”的“毒药猫”恰好能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村寨民众对外界的恐惧。随着村民与外界的增多,现在,毒药猫传说只是人们的闲聊话题。  

变迁:新时代的老端公     

黑虎沟是岷江西岸一条支流造成的深长沟谷,里面原有“五族”,目前分作四个大队(村)。黑虎五族,原来是五个村寨群:二给米、阴嘴河、蔼紫关、耕读百计、爬地五坡。  

神人相通——84岁的巫师任永清手持羊皮鼓凝视门外。羌族视巫师为天神派遣来佑福驱邪的神圣使者。     

在黑虎沟,我访问了一位老端公任永清。“端公”在羌语中被称作“释比”,是巫师的意思。老人11岁时父母双亡,跟着爷爷住。他爷爷是个端公,作法都带上他,所以他11岁起开始学法术。先学叫魂、招魂,再学驱鬼祛邪。学了12年,到了23 岁还未学全,本乡就解放了。后来他有30多年没作法,“文革”时还是为了曾行“封建迷信”而戴高帽子。到了20世纪80年代后期,才又有人找他作法事。他说,那时有些经文、仪式都忘了,慢慢地又想起一些来。     

“端公”重新被人们所接受。


历史的记忆——当地羌民在震后的首个清明节前来祭奠,远处的山谷包围着废墟中的北川县城。羌族人口在地震中减少10%,难以计数的文化遗产被毁坏,羌族的文化传承受到了极大影响。

  震后重建:孝子变孽龙     

汶川一带流传一个孝子变孽龙的故事:汶川有个瞎眼老婆婆,死了丈夫,跟儿子相依为命。儿子十分孝顺,天天上山割草,到城里卖。老婆婆对他说,儿呀,你真辛苦,每天要上山割草。那儿子答说,不辛苦,山上那丛草今天割了明天还长,好像永远割不完。老婆婆说,你干脆把那草挖回来栽在我们院里,免得再费力气上山割草。儿子就去把草挖回来。他挖的时候,看到草根底下有一个珠珠,他就把珠珠带回来,草移种在屋前。他把珠珠埋在米缸里,第二天米缸里的米满出来,外头的草却死了。     

米缸里的米愈掏愈多,儿子就放米给寨子里的人,整个寨子的人都去吃那米还是吃不完。 一个有钱人知道了,仗势来抢。那孝子心一急,把那宝珠挖出来含在嘴里,一不小心将珠子吞进肚里。富人抢了米缸离开后,那儿子感到口渴,但怎么喝水还是渴。 他妈就要他到河边去喝,他在岷江边上喝了七八天的江水,他妈再去看他时,发现自己的儿子变成了一条龙。那条龙需要更多的水,于是便沿着岷江往下游去。他舍不得离开老母,边走边回头望他母亲,所以造成岷江一个个的回湾。孝子变成的龙到了都江堰,在这儿变成一条孽龙到处害人。后来被这儿的二郎神制服,把他锁在铁链上。汶川的人说,以后在都江堰掏沙(疏浚),都要掏到那锁龙的铁链子才行。     

渴,渴望,对富足生活的渴望让一代代岷江上游的年轻人离开母亲,顺着岷江进入成都平原。然而岷江上游的孝子,来到成都平原却成了一条被二郎神以铁链锁在江底的孽龙,这是否意味着在外面他们曾受到许多冤曲与有志难伸?  

杂谷脑河由西北流向东南,在汶川注入岷江。河边山崖上的小道是茶马古道的一段,古道关口震后犹在。这条路也是当地羌民前往理县、马尔康等地的一条捷径。    

如今山里的人越来越多的外出打拼,孝子故事失去了它流传的社会背景与动力,成为“只有老年人摆”的故事。与此相类似,山神和地盘神信仰表现人们对本地资源的竞争与划分,现在人们愈来愈不在意山神所守护的地盘,毒药猫传说反映村寨民众对外界的恐惧,现在成为真正的神话;而荞麦则由“蛮子的粮食”成为“羌民族特色食物”。我通过十余年的寻羌之旅,深刻体会岷江上游高山深沟民众曾走过的艰辛岁月,贴近感触他们的忧惧与爱憎情感,我在羌族地区记录的点点滴滴,那些人、事与人们所传述的故事,它们的背景是自20世纪上半叶以来便逐渐变化消逝的本地社会文化。1994年至2003年间,我在羌族地区所找到的并非传统,而是变迁。  

重建家园——茂县黑虎沟的石砌碉楼受地震影响较小,仍保留了当年风烟滚滚的御敌气势,但整个羌族地区的灾后重建,会像这山脊上的小路一般,曲折而又漫长。     

汶川大地震以及灾后各种复建工作,势必为羌族社会带来另一波大变化。在此之际我整理的这些老记忆,并非为了建构一个“传统羌族社会”以作为重建的参考模型。我认为即使没有这地震,灾前的羌族社会文化也将成为过去。或许,也是我的希望,这重建不是复旧而是蜕变,而且羌族的蜕变可能为整体中国民族关系与构成带来新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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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晴]

标签:羌族 荞麦 族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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